出自山沟里的诗集

——序方贻书《稻香居吟稿》

杨 杰

（2010年4月）

    中华诗词是民族文化的瑰宝，长期以来，她以爱国爱民的爱国精神，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，浩然正气的道德情怀，“兴观群怨”，融入中华民族血脉之中，成为优秀、先进文化之一。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，出现了群众性的“中华诗词热”，诗词社团遍及城乡，诗词刊物难以数计，早在2001年中华诗词学会的保守估计，“作者、论者、编者、读者、爱好者也有百万大军”，这当中就有不少农民。我们常德许多地方成立了农民诗社，一些乡村小学、中学也有学生诗词组织或文学社团。这说明中华诗词正走向大众，“由旧时代向新时代转变，由为少数人向为多数人转变”。我们应当促进这种转变，以适应人民大众文化的要求。在创作上应当提倡和支持各种风格、不同流派的发展，以期有更多为大众所喜的精品诗词出现。

    方贻书同志是桃源县桃花源镇马家坪村的一位朴实忠厚的农民，今年66岁，一辈子勤劳耕种，田园事外唯一嗜好就是写诗。他写诗是“苦”出来的。大家知道，“五四”运动以后，对于古典诗词的创作是不教不学的，中学课本上几首是作古典文学保留的。方贻书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读中学的，要学写诗，谈何容易，但他特别喜爱，于是就在“苦”字上下功夫。首先是苦读，除课本上的几首外，他还熟读了《（千家诗》、《唐诗三百首》、报刊上发表的毛主席诗词，没有词书，就读<白香词谱》上的范词。中学时期就能熟背几百首诗词；其次是苦学，那时，很难找到有关诗词创作的书籍或资料，一本王力写的《诗词格律讲话》，被他翻得卷角缩页，几乎可以“煨水喝”了，平仄、格律完全靠自已去钻研、体会。1987年向《湖湘诗萃》投寄了一首词稿《观<白蛇传>剧有感》，老诗人刘家传先生很是喜欢，作了修改，发表在该刊上，并给他写了如何写诗、填词的复信，贻书喜出望外，极为高兴，诚恳地拜刘家传老人为师。之后，与武陵诗社有了交往，又虚心向曹菁、刘先、张弩等先生学习，决不放过任何可学之机；第三是苦练。他创作每首诗词，从选题、构思到造句、成章，不知要反复琢磨多少次，有的诗用了一些历史典故，这必须从书本中找出，费的心力和时间是可想而知的。方贻书为家中主劳力，种有10亩责任田和10亩山林，奉养双亲，抚育子女，还长期（17年）担任生产队长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一日可以轻闲，可他20多年中写作了400余首诗词。这决不是易事！他经常是“扬鞭犁耧急”，“抚背又沉吟”（《耕田行》）。边劳动边构思，成了他的习惯，比之“负薪”、“挂角”要辛苦得多。真的是“身虽劳，犹苦琢”啊。

    他的诗词最大特点是情真事实，许多表述都是亲身体验，比如（（挑炭吟》之一：

高山银海隐悬崖，步步登天小道斜。
脚底油光挪碎步，肩头火辣咬钢牙。
心音突突如铜鼓，汗迹斑斑似雪花。
万险千难何所惧，驱寒送暖遍天涯。

    之四是：

跌跌爬爬夜到家，殷勤老伴捧姜茶。
倚门瑟缩眺归路，见我蹒跚淌泪花。
向火谈天浑不爱，更衣入浴已无奢。
深山何处寻佳趣，一枕悠悠梦自遐。

    白居易的《卖炭翁》是千古名作，揭露了当时最高统治者的罪恶，表达了对劳动人民的无限同情，但是从旁描绘的，难比方贻书亲身经历的深切。又如《鹧鸪天•田家》：

    垅头锄禾烈日骄，东邻老叟苦相邀。称言消渴擂茶好，遥指炊烟叫我瞧。 瓜子炒，米花泡，粑粑油腻白糖调。暗中皮带松三眼，笑对茶壶把手摇。
田家忙乐，跃然于纸，鲜活雅趣，陈酒新茶，离开其时其境，谁也难写出来。有些诗不是笔写的，而是身做的。如《鹧鸪天•悯孤》：

    五保婆婆九十霜，无儿无女甚凄凉。住行衣食靠公养，募款收粮我顶当。 秤一杆，伴箩筐，东邻西舍走忙忙。家家付给黄金谷，一片诚心一柱香。

    《水调歌头•中秋怀女》下片：盼鸿雁，传尺素，叫爹妈。女儿争气，唯望珍重把餐加。且喜青年一代，不是井中蛙。改革潮头弄，巧手绣中华。

    方贻书是个地道的山里农民，爱国之心却很强烈，每逢国庆节、建党节、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、香港、澳门回归、神舟五号航天成功、奥运会举办、九八抗洪、汶川地震、我驻南使馆遭美国和北约轰炸等国家大事，他都有诗作，确实是“身在田间，胸怀天下。”他敢颂敢怒，敢喜敢哭，决不掩饰自已的真实心情。闻我驻南使馆遭炸，写了六首七绝，诗题就是“美帝与北约悍然轰炸我驻南使馆，奋笔作匕首投之”，《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》第八首云：

痛心疾首泪难收，回首当年骨垒丘。
血染中华心尚痛，岂能一笑泯恩仇。

    当时，日本政要还在参拜“靖国神社”，还要修改教科书，抹杀以致美化其侵略罪行，受害者子孙闻之是何感受？！他恨极了腐败，说：“贪赃枉法活该埋”（《新纪迎春之八》）。对于喜事、节庆则尽情歌颂，《欢呼党的十六大胜利召开》其二云：

济济群贤聚一堂，小平文选指前航。
寰球刮目看东土，十亿元元奔小康。

    2000年元旦，他写了一阙《一剪梅》：

    热烈欢呼世纪交，花雨潇潇，彩带飘飘，崭新世纪属吾曹。策马横刀，誓作前矛。 特色宏猷树锦标。一代天骄，十亿同胞；神州万里涌春潮。再领风骚，再显英豪。

    与国家同喜忧，与人民共呼吸，喜笑怒骂，皆入诗来，此种情怀，令人钦佩。

    诗歌是具时代性的，内容、意境、语言都是如此。清人赵翼《论诗》讲：“预支五百年新意，到了千年又觉陈。”这是至理。当今世界发展很快，新意无需多久就陈了。现在，许多人在倡导新声韵，希望迈开步子取得好的绩效。方贻书的诗词有不少新构思、新意境、新句式，值得庆贺。举数例如下：

    《西江月•咏三花》之二《油茶花》下片：农友一双巧手，浓装万里乾坤。勤劳致富九州欣，大干小康光景。

    之三《草子花》下片：
    心系人间饱暖，身金融入泥浆。芳魂一缕谓东皇，誓作丰收保障。
    《欢呼香港回归》第二联：
    病夫不是炎黄种，赤子当承舜禹疆。

    第四联：
    狂欢应记潸潸泪，国富民强傲八荒。
    《神舟五号载人宇宙飞船巡天喜赋》第三首：

    千秋广宇觅归途，牛女思亲不胜愁。
    忽报嘉宾来故土，双星热泪谒神舟。

    这些远远超出了某些新声新韵，古人难以写得出来。“深谢中枢四代”，这种句子一般诗人是不会写的，贻书用在《有感于国家免征农业税》的《水调歌头》词中却恰到好处。他是在新中国成长的，亲见了国家建立、建设和改革发展的全过程，没有毛泽东领导开国，没有邓小平领导改革，没有江泽民、胡锦涛领导坚持与发展，免征农业税这样的大事、奇事就不可能出现。“深谢中枢四代”是他的真实心声。在心为志，写出为诗，不太顺畅的语言却是较好的诗句。

    《稻香居吟稿》中的诗词全在各种刊物上发表过，经受过检验，大多获得好评。但也有不足之处，有的句子并不雅致甚至生硬，还有重字的，有的不合声韵或词谱，也有平仄不调的。这些，在我看来无伤大雅，因我历主声韵格律适当放宽些，稍有自由，毋害意境，这样，有利于创新，以期出现新的诗体。

    我今年八十三岁了，各方面都已衰老，无力再写什么东西。方贻书同志是我忘年挚友，闻他将出诗集，特感高兴，只想出老力帮点忙，因勉为序，不管恰当与否，总算尽了一点心意。

    最后，衷心祝愿方贻书同志的创作更上一层楼，诚恳希望更多农民诗友有诗集面世。

    附：
    序《稻香居吟稿》后
    二0-0年四月

目不清明脑亦迷，手难提笔步难移。
仅存余热温胸脯，乐为贻书作嫁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