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洪江

•  毛欣法
 

    座落在雪峰山脉中段的洪江，源出我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东巫山，故又名巫山江。其下游流经绥宁、会同二县后入沅水，全长计约160多公里。

    洪江也俗称黔阳。之所以闻名于世，是因其巫山江流到这里之后，江面开阔，江水平缓，且流经地域周边的森林覆盖率高，木材积蓄量大，混交林、经济林也颇丰，所以早在2000年前，这里就成了湘西南松原木、杉原条和桐油、鸦片、白腊等林副产品的主要集散地。

    洪江这座湘西南的商业古城，起源于我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，成型于宋、元两朝，鼎盛于明、清时期。因发展过程完全与我国古代商业发展同步，所以说，它不仅是目前发现的我国内陆最大、也是最为完整的一处商业地，而且还古往今来，就有小重庆、小南京、湘西明珠、西南大都会和五省通衢之美称。凡去过那里跑过码头的大小老板和买进卖出的生意人，无一不说那可是个“商贾骈集，财货辐辏”和“万屋鳞次，帆樯云聚”的好口岸。

    35年前，我住在河洑山麓沅水岸边的犀牛口，常见一架架木排从上河漂流到这里，还一泊就是十天半月。一打听，十有八九都说是从“夜郎”以西的那个洪江深山老林而来。洪江究竟啥模样，不晓得。洪江具体有多远，不知道。有时候找来地图册一比划，一“丈量”，是水路一千，陆路八百。后来，随着民间的建筑和国家的造船，无需再用大批量的木材和桐油，尤其是随着五强溪、凌津滩的拦坝发电，木排也就再也见不到了。洪江也就在我心里更为遥远，更为淡漠。

    牛年秋末冬初的一个傍晚，我们一行六人，应洪江收藏奇石的朋友之邀，经龙标王昌龄当年送客的芙蓉楼，来到了这一看似异常神秘而古老的地方。

    当天晚上，石友就向我们介绍说，历尽千年风雨沧桑的洪江古商城，是以山体为骨架，以江水为脉络，按照阴阳八卦的布局，错落有致于在七冲八巷九条街之中的。其10多个外地会馆，23家钱庄，18家报社，34所学堂，48个半戏台，50多家青楼，60余家烟馆，七、八处镖局，上百个店铺，近千家作坊等古建筑群，有如一幅可以直观的明清社会市井全貌的“清明上河图”，一座集政治、军事、经济、宗教和文化史料之大全的活性博物馆，一块堪称“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活化石”和“一部中国早期市场经济的教科书”，承载着极为丰富又极为广泛的历史、文化内涵。

    这不，第二天上午走街穿巷零距离面对面接触之后，还真百闻不如一见。虽谈不上什么秦砖汉瓦，然在那30多万平方米面积上，构建起来的380多栋冬暖夏凉的窨子屋，大都依山就势，或筑于高坡，或座于平地，或立于江畔。并通过曲折迴深的青岩条板，和高低错落的石阶码头，巷与巷相通，栋与栋互联，户与户紧扶。还窨子屋连着窨子屋，高脚楼挨着高脚楼。仔细一看，木柱皮斑驳脱落，石板面履迹点点，泥缝间苔痕斑斑。即便是这些楼台历尽人间艰辛，历尽沧桑岁月，看上去有些苍老，甚至还有些倾斜，可它们毕竟还是支撑下来了，并且还保存得这么完好，这不得不叫人咋舌，叫人触目惊心，叫人回味，叫我们此行情何以堪，一饱眼福。

    沿着这一块接一块张显过繁华但也曾滴淌过辛酸血泪的石板路，走近有时也走进那一座座被告人遗弃、但未被遗忘的建筑物里，去锁定它们的存在价值，去聆听它们的微弱心声，去领略它们的超然与豁达，去抚摩它们的忧愁与哀伤后，尽管已是烟馆钱庄关门闭户，花街柳巷人去楼空，但也发现它们最有魅力的一点还是深沉，还是含蓄。而与其说它是含蓄着古老，那还倒不如说它是收藏着财富。就连国家知名文物专家罗哲文先生，都口口声声堪称洪江是中国第一古商城，不也善莫大焉。

    我们几人从徽州会馆出来，经大兴禅寺、忠义镖局，到常德会馆，沿途猎奇揽胜觉得，即便无情的岁月，曾给古老的洪江涂过污垢抹过黑，然一经我们寻觅和梳理之后，却不难发现这里古老与时尚同在，“经典”和朴实并存。

    随着世易时移，有人说洪江是一泓尘封千年的陈年老酒，经岁月的酝酿之后，越品越有滋味，越品越香醇。不错，既使洪江的文明与繁华，已被时空消蚀得衰微破败，消蚀得清瘦苍白，然古老和破败是一种美，荒凉和苍白也是一种美。而且，古老和苍白在很多时候，都与雄浑同在，都与雄浑同美。